2019年9月9日,94岁高龄的摄影家罗伯特·弗兰克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作为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摄影师之一,弗兰克是推动世界摄影发展的关键人物,其代表作品《美国人》,更是影响了20世纪下半叶一大批摄影家的创作之路。
在这特殊的时刻,翻看着弗兰克留下的一幅幅经典作品,我们能否回想起:一个总是为他人定格图像的人,自己究竟拥有怎样的容貌和精神?
同样的疑问,也曾经在摄影家钟维兴的心中掠过。不同的是,自从偶然为萨尔加多拍下肖像照后,他便立即付诸行动,开启了为当代摄影大师造像之路。
罗伯特·弗兰克、威廉·克莱因、塞巴斯蒂昂·萨尔加多、约瑟夫·寇德卡、贝尔纳·弗孔、莎拉·莫恩、细江英公、森山大道……自2015年至今,钟维兴已经为世界上近100位摄影家、影像艺术家拍摄过肖像,其中不乏古稀、耄耋之年的老人。
2019年4月,由钟维兴创办的成都当代影像馆正式开馆,《当代摄影大师肖像》系列也以全新的作品和展览设计,与公众同期见面。
q:最近几年,您最重要的作品当属《当代摄影大师肖像》系列,这部作品最初的缘起是什么?
这部作品的缘起很偶然。2015年,在筹备成都当代影像馆开馆展的时候,我们想要请萨尔加多。就在与他见面商谈之前,我正好在印度进行一个肖像系列作品的拍摄,于是我就在会面后提出给他拍个肖像。萨尔加多欣然同意。
之后,我在巴黎还与贝尔纳·弗孔、威廉·克莱因等摄影家会面交流,也一一为他们拍了肖像。
塞巴斯蒂昂·萨尔加多
拍完之后,我才突然发现,世界上有这么多伟大的摄影家,许多年龄也已经很大了。他们一生之中给无数人拍摄过无数的照片,但是居然没有人去系统地记录这些人。
假如我们不是做摄影的,而是其他职业,或许还情有可原。但这些人做了一辈子的摄影创作,结果连自己这个群体都没有得到系统记录。从摄影史的角度来说,这就说不过去了。所以,我认为这件事必须要有人去做,而且做出来一定有意义。
同样的作品,全新的策展
q:2019年4月,在成都当代影像馆开馆之际,您将《当代摄影大师肖像》系列做了全新的编辑、展示,举办了名为“面对面:摄影师的先贤祠”的个展,为什么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呢?
这次展览的名字叫“面对面”,顾名思义,指的是每个观众可以在这里与摄影师面对面;展览的副标题叫“摄影师的先贤祠”,取自欧洲摄影博物馆原馆长让-吕克·蒙特罗索为展览撰写的前言。
“先贤祠”这个词,源于法国漫画家、摄影师纳达尔在1851年启动的项目,他计划把当时最辉煌闪耀的社会名流肖像做成四个全景记录的档案夹,其中的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在1854年完成,其中包括作家、诗人、记者等名人的250余幅肖像。有一些我们熟知的人,比如女作家乔治·桑、作家维克多·雨果和大仲马等文学名流,在这组肖像完成时仍然在世。由此,“纳达尔的先贤祠”由此诞生。
纳达尔的先贤祠
让-吕克在这里用到了“摄影师的先贤祠”这个词汇,只是用于修饰我所做的这个“当代摄影大师肖像”计划,展示了《当代摄影大师肖像》系列与“纳达尔的先贤祠”计划拥有的共同性。
q:这次展览的策展思路是怎样的?
对于《面对面》这部作品,我之前已经先后在重庆、巴西和巴黎举办了三次展览了。这三个展览的区别只体现在作品数量上,而在展陈设计上,仍然是传统肖像摄影的呈现方式。而这次的展览,假如仍然以那种方式呈现,我会觉得很无聊。
我一直在思考,面对同一个题材,能不能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来呈现,把我这几年从当代艺术中吸取的营养给转化出来,利用当代艺术的相关手法来重新表现这部作品。正因如此,这次展览的定位就发生了改变。
准确的讲,这次个展不是单纯的肖像摄影展,而是一个以《当代摄影大师肖像》系列为素材的当代影像展。它包含了我在面对这些摄影家时记录下来的一切素材,不只是照片,还有视频、3d扫描、实物等。当然,我也不希望简单地去模仿西方的当代艺术,或者采用前人呈现过的展览方式。我想要大胆地做一次实践,哪怕做砸了也无所谓。
“面对面:摄影师的先贤祠”展览现场
这种定位确立以后,我严格控制了照片的使用:凡是对展览整体表达没有帮助的照片就不用,凡是采用的照片则必须与展览上的装置和影像有机结合,成为一个综合艺术品。
我并没有完全抛开摄影,去做一个装置艺术展;但我也没有被摄影困住,做一个单纯的摄影展。我将两者综合起来,把这次展览看作是一个完整的作品。
q:说到装置和影像,这次展览有一个空间很特别,墙上没有一张照片,而在天花板上却挂了几十个屏幕,每个屏幕都在不断地、反复地闪动着那些摄影家被您拍摄时的动态影像。
虽然我不可能把自己拍摄过的90多位摄影家照片全部挂在墙上,但作为一个项目的完整呈现,我又希望能让他们在展览中有所体现。于是,我想到在拍摄摄影家肖像时,我的相机上面有一个同步记录视频的摄像头。我把这些视频剪辑出来,制作成这个展厅里的视频作品。
在全球摄影界,我所拍摄的这些摄影家都称得上是璀璨的明星,所以我把展现他们影像的视频作品挂在天花板上,就像宇宙中的一颗颗星星。我觉得,以一生的创作、成就以及对摄影发展的贡献来讲,他们应该得到人们的仰视和致敬。
“面对面:摄影师的先贤祠”展览现场
90多位摄影家,数不清的故事
q:在开始拍摄《当代摄影大师肖像》系列之后,你遇到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首先,就全球摄影界来讲,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怎样取得这么多摄影家的信任,让他们接受拍摄,这是很难的一件事;其次,大多数艺术家都很忙碌,要想约到他们时间也很难,比如杉本博司、安妮·莱博维茨、杰夫·沃尔、辛迪·舍曼等,我都关注了很久,但是至今还没有拍到。
q:那您得到的最大的帮助又是什么呢?
说到帮助,我必须要先感谢萨尔加多和让·吕克。
萨尔加多是第一个被我拍摄的摄影家,假如他对我没有信任,不让我开这个头,这个项目可能就不会成立了。除了让我顺利拍下照片,他后来还主动给我介绍摄影家。
让·吕克是当时的欧洲摄影博物馆馆长,当我把照片给他看并讲了这个想法后,他也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由于当了多年馆长,他跟许多摄影大师都非常熟悉,就开始主动帮我进行联系。
后来,三影堂的荣荣和映里两口子也帮我联系了很多日本的摄影家,所以我才拍到了细江英公、森山大道、荒木经惟等。
实际上,这个项目能进行到现在,不是因为我的能耐有多大,都是依靠这些非常好的朋友帮助。因为他们都认为这件事情是有意义、有价值的,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森山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