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来在东京浅草拍摄路人而为人熟知的摄影家鬼海弘雄于10月19日上午3点33分在东京都涉谷区的医院去世,享年75岁。
鬼海弘雄1945年出生于日本山形市,高中毕业后从事了一年公务员的工作,后转到东京法政大学就读哲学系,毕业后却从事了多项不同的工作,包括货车司机,船厂工人,以及远洋渔船的水手,在这期间,他接触到了摄影。
1969年,在著名摄影评论家,策展人和编辑山岸章二(shoji yamagishi)向他展示了黛安·阿伯斯(diane arbus)的作品后,他深受影响,并有意识地转变了摄影的风格,那是一个“每个人都在为了成为有个人风格的摄影家而用尽全力”的年代。1973 年《每日新闻》5月号中刊登了他的第一幅作品,因此在1973年至1976年间,鬼海弘雄一边学习暗房技术进行拍摄,一边以兼职方式从事劳力性的工作。鬼海弘雄当时的哲学系导师为他所购买的配80mm镜头的哈苏相机是他一直在使用的相机,“我的恩师福田让我明白:一件好的事物,是需要时间来酝酿的。在短时间内获得我内心想要的那些,是很困难的。”鬼海曾在采访中说道,要拍摄无名的人,想把劳动者有血有肉的形象表现出来,这本身需要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1984年鬼海弘雄成为了一名自由摄影师,他住在东京浅草附近,因此经常在该地区游荡,在此处30多年时间里他拍摄了一系列的肖像作品,该摄影集《persona》(人物)于2003年获得了第23届土门拳奖,2004日本摄影学会奖。
2018年,受中国画廊的邀请,鬼海弘雄带着《persona》系列作品来到了中国展出,他曾说过“摄影师的镜头,应该是一面镜子,折射出被拍摄者的灵魂与过去。”
《persona》系列作品-“从小,我就希望与众不同,并且我一直为此苦恼”,2002年
《persona》系列作品
《persona》系列作品-养了28年玩偶的女人,2001
《persona》系列作品-一个童年时期腿受过伤的卖鞋人,1985年
《persona》系列作品-七五三节盛会上一位七岁的女孩,2001年
《persona》系列作品-一位凝视的老人,2001年
《persona》系列作品
《persona》系列作品-一个19岁的朋克,1986年
《persona》系列作品-在人群中独行的中学生,1998年
《persona》系列作品
《persona》系列作品-一个微笑的老妇人,1986年
《persona》系列作品
鬼海弘雄来自于一个小村庄的农户,对于农村来城市打拼人的样子非常熟悉,而这部分人大多聚集在曾是棚户区的浅草,鬼海弘雄一直想拍摄的是人类最本质的东西,他通过浅草寺红色空墙这个固定地点,寻找那些他认为有着“请帮我拍照”这种气场的人。拍摄对象大多数人看上去很平凡,但是每一个都有着非常反传统的特质。鬼海以充满哲学思考的眼光进行了拍摄,他说:“我拍摄他们的时候,从来没有当作第三个人。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心中有他,他心中有我;我是他心中的我,他是我心中的他。“鬼海弘雄通过拍摄他人找到人性中的共同点,以此展现了人类文化中共通的东西,所以在他的作品中被记录的不是姓名,而是每个人独特的特征,
在过去的访谈中鬼海弘雄也谈到为什么会选择以肖像的形式来呈现,“无论是绘画还是摄影,人们一提到肖像就会想到西方,好像肖像只是属于西方的。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东方人不能拥有拍摄肖像的权利?从那时起,我就想要拍摄东方人自己的肖像,和西方肖像争个高低。另外,肖像摄影是关于人的,不会出现其他的文字或形象,能最大程度给人想象空间。我想要通过这些肖像证明我们都是活着的人,让人体会到真实的存在感。许多年以后,当我已经不在人世时,这些照片仍会流传下去,让后人得以看到当时的场景和情形。”对于他而言,肖像不仅仅是关于人物,更是记录和反映了时代的状态。作品中鬼海弘雄因长时间坚守在同一地点拍摄,曾意外反复拍摄过某一对象,直到照片冲洗出来以后,鬼海弘雄发现2幅照片中他的嘴角有同样的伤疤才确认。“这2幅照片拍摄的是同一个人,但时间相隔了21年。他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在哪里住,我都不知道。但是21年过去,当再次看到他,我还是会拍下,这就是摄影师的判断力。当看到这两幅照片时,关于他在这21年间经历了什么,就要由观看的人来想象了。这段空白的时间差,用文字是写不出来的,只有用摄影才能表达,只有用肖像才能表达。”
《东京迷路》系列作品
《东京迷路》系列作品
《东京迷路》系列作品
《东京迷路》系列作品
《东京迷路》系列作品
《东京迷路》系列作品
如果说《persona》是从人物看到生活;《东京迷路》则刚好是从生活中发现人存在的痕迹。鬼海弘雄本人也曾说过“人与风景是同一个硬币的两面。”
《东京迷路》(1976-1989)为鬼海弘雄30年时间里探索东京旧城区郊区城市景观而拍摄的作品集,鬼海弘雄的图像体现了对构图的精心的安排和优雅的抽象;窗户,衣物,管道和电话线灯被简化为平面和线条,但不管他的构图多么严格,鬼海弘雄本质上都是一位人文主义者,对人及其生活方式感兴趣。他将自己的作品归纳成一个问题:“作为人类的意义是什么?” 鬼海弘雄的图像深情地描述了地球上最狭窄的城市之一中人类生存的细节,以超现实的目光表达了小巷中精确之处,他的作品诚实展现了对时间和人文的深切尊重。
《india》系列作品
《india》系列作品
《india》系列作品
《india》系列作品
《india》系列作品
《india》系列作品
《india》系列作品
而《india》(1976-2016)则是鬼海弘雄走出了日本去到了印度作为拍摄场所,童年时期鬼海弘雄就对印度有着很大的兴趣,在几十年的时间里多次前往印度旅拍而完成的。因鬼海弘雄对于印度电影一般的场景和本地简单却富有表现力的生活方式所吸引,持续访问普通的城镇和村庄,让自己沉浸在流动的时间中。他说,“因为相机神奇地将自己变成了‘照片’,这种‘寻找某物’的旅程可能还会继续。”画册中鬼海弘雄也写到,年轻的时候以为人生最奢侈的游戏就是表达,以为照片谁都可以拍,因此才选择的这条路。然后投身其中才发现,拍照其实很难,也正因此,他才反被相机支配,一步步按照自己的节奏拍摄至今。
摄影师朱峰回忆说:“鬼海弘雄这个名字看起来有点凶,最早在网络上看到他方构图照片里面的人,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不自然的把他的形象和他照片里人物联系在了一起,说不上喜欢,但还是一下子就记住那些照片。直到去年出版社读者抽奖活动,我很幸运地抽到了一本鬼海弘雄书:《那些渐渐喜欢上人的日子》,没想到他的文字那么细腻感性,看似身边琐事的记录,其实和他的摄影一样,在不断追问‘人究竟是什么?’,正像他希望的那样‘照片和语言的结合能够带来更丰富的表现’,打破了我对鬼海弘雄的片面印象,看到了不一样的鬼海弘雄,他像是一个平实温和的邻居,作为“人”的形象也渐渐丰富了起来,也渐渐喜欢上了鬼海弘雄。
昨天看到他去世的消息,感觉的他名字我不会再写错了。”
无论是《persona》,《东京迷路》还是《india》,鬼海弘雄的作品都是非常长期且持续的,在当今社会下,这种坚持以及对人类本质的不断探索是十分难能可贵的。虽于今日不幸辞世,但鬼海弘雄的作品会以影像的方式不断安抚着消费文化下人们虚无的心。在最后引用鬼海弘雄信件中的一段话“无论我们身处什么时代都不要随波逐流,认清自我都是非常困难的。因此,哲学和美学才能作为绝对的基准被继承下来,那是孤傲的人生尝试。”
鬼海弘雄